奶奶的笸箩
我家有两件祖传的旧物,一个是结满厚厚油腻子的陶瓷桐油灯,那是我爷爷这个老排客留下的东西,一个是藤条织成的笸箩,据说这是奶奶的陪嫁。笸箩很精致,还用枣红色油漆刷过。奶奶过世后就传给了我母亲,我母亲走后又传到我的妻子手里。可以这样说吧,这两样东西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对笸箩印象特别深刻,也特别亲切,每每看到它,就勾起我许多往事。
在我稍懂人事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笸箩。因为笸箩里总有许多我们孩子喜欢玩的东西。比如小锤,小夹子,剪刀,五颜六色的丝线,花花绿绿的小布片。更吸引我的是笸箩里常放的那几个小布袋,因为布袋里装着我们喜欢吃的红枣,还有炒熟的黄豆,喷香的花生。这些东西总会让孩子们垂涎欲滴,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让我常常围绕在奶奶身边。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父母们都要出集体工,没上学的孩子都由奶奶带着。我奶奶就用这些个极简单的食物来哄孩子,让孩子们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所以在当时,整个屋场的大婶大妈们都夸我奶奶是带孙子的高手。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奶奶带小孩子的好方法。
记得有一次邻家的孩子不小心把家里的一个水罐摔碎了,遭到他妈妈的教训,孩子哭着跑到台阶上闹个不停,正好碰到奶奶坐在门外纳鞋底。她一脸堆笑地走过去,把孩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哄着啼哭的小孩:“乖,不哭。”一边从笸箩里的一只小布袋里抠出几粒黄豆,放在孩子的手心里,笑着说:“去吧,不哭了,啊。”孩子见到喷香的黄豆,马上笑了,跑着玩去了。
奶奶不仅孙子带得好,而且还是女红高手。裁衣,绣花,做鞋,织毛线,样样都会。我母亲是她忠实的徒弟。许多个深夜,当我从熟睡中醒来的时候,总看见奶奶和我母亲就着那盏老油灯,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那个笸箩。奶奶教我母亲,或是绣花,或是做鞋,或是裁衣,婆媳俩笑声盈盈。不要说,我们家身上穿的,都是奶奶亲手做的。我特别喜欢奶奶做的布鞋,鞋底厚实,鞋面漂亮,穿起来跟脚,舒服。那时在我的记忆里,奶奶给隔壁的三姑出嫁时做过花祆;给我的小姨做过绣花鞋;还给对门的二妹做过彩色沙袋。无疑,我妈妈就是她最好的帮手。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我奶奶,向奶奶请教带孩子的方法,请教怎么绣花,请教布鞋怎么做?奶奶都是笑呵呵的耐心地教给她们。但是那个笸箩一直伴随在奶奶身边。
有一件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六月一日儿童节,学校举行少先队新队员入队仪式,我是新队员,不巧的是我穿的唯一的一件白衬衫口袋边划了一个小口。那时家里不宽裕,兄弟姊妹又多,有件粗布白衬衫穿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新的。我急得哇哇直哭,妈妈也急得老埋怨我不小心。这时,只有奶奶慢条斯理地劝说,“莫埋怨了,想想办法呗。”等我脱衣睡觉以后,她悄悄地拿到房里,拨亮油灯,端来她的笸箩,戴上老花镜,凑近油灯,一针一线地缝好口袋,还在破口的地方用红黄丝线绣了一朵小红花。第二天当我穿上奶奶为我连夜补好的白衬衫站在台上的时候,我咧着嘴巴甜甜的笑了。少先队的辅导员老师来到我面前,看到衫衣口袋旁的小红花,伸出大拇指夸张:“这朵红花绣得真漂亮”。当我戴着红领巾站在奶奶面前的时候,奶奶端着那个笸箩,笑得脸上像开了两朵大菊花。
后来,八十多岁的奶奶再也没做女红了,但那个笸箩仍旧在奶奶身边,笸箩里依然是那些东西,奶奶不让我们动它,好像是她的宝贝似的。我不解,于是去问父亲。父亲告诉我,奶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后来家道中落,我爷爷是个排客,赚了一些钱,家庭稍有剩余,于是经人说媒,奶奶便嫁给我爷爷。她嫁给爷爷的时候,唯一的陪嫁就是这个枣红色的藤笸箩。奶奶还有点文化,像老辈人说得进过蒙馆。我小时候她常常给我们背《三字经》和《增广贤文》,教育我们要勤俭节约,要热情待人。我也经常在奶奶的背诵声中静静地睡着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九十高龄。那时我已参军,远在边关。后来父母告诉我,奶奶在弥留之际,不能说话了,但一直用手指着柜子上的笸箩没有咽气,嘴巴微微颤抖,父亲凑近奶奶嘴边,想听听奶奶说什么?这时,母亲突然明白。立即把那个笸箩端到奶奶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声;“娘,笸箩在这儿。”奶奶用力睁开眼,看着母亲端过笸箩,嘴角便露出一丝微笑,那指着笸箩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如今,奶奶过世几十年了,我也有了孙子,但常伴奶奶身边那个笸箩仍旧放在我家的柜顶上。看到那个古老褪色的笸箩,我就想起慈眉善目的奶奶。奶奶的笸箩,就是我家的传家宝。
很是又时间啦! 我也见过这个!! 以前的人都有!!! 以前的人都有 我们这里叫普兰 农村家里都有呢~ 有的地方把这叫Pu乚an 儿时的记忆。 把这些保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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