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汽车修理厂厂长的故事（东方）

东方1

         2023年5月29日，是我自渭南赴西安唐都医院住院复查肠息肉切除手术的第六天。邻床病友的儿子在谈到某些社会现象时说，“河里的鸭子都死光了，就剩下鹅了。”我不解其意，他给我解释“鹅”就是“讹人的讹”，我笑的前仰后合时，我认识的汽修厂厂长打来电话：
“哥，最近咋不见你朋友圈冒泡了？发微信你也没回。连语音你也没接，好着吗？没啥事吧？”
“住院复查肠息肉术后。已复查，放心，挺好。”我告诉厂长。
“怎么去的？”
“坐长途汽车。”
“那回来怎么办，要接不？”
“不用，坐长途车很方便的。”
放下电话，我即给厂长发去微信，“厂长：感动到我了！没想到不在体制内的人比在体制内的人更有人情味！真情可贵！真心无价！我给厂长发一篇我刚写的随笔《托付生命的地方》以此感谢厂长对我的看似意料之外，实为意料之中的关心！再谢！”      
                             一
        打来电话的厂长姓王，曾经是我的邻居。初识于2014年我新购房的重装时。望着满屋的家倶等物，弃之可惜，留之根本就无法施工，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偶见同单元一地下室基本闲置，经打问，知所属五楼邻居。体制内的人总是把面子看的很重，于是，我就了解了有关五楼邻居的大概情况，知，姓王，年少时学汽车修理，在渭南开汽车修理厂数十年，仅此所知，给我的印象是，一定是阅人无数的“社会人”。在央企工作数十年的我，极少与社会人打交道。刚退休那年，无所事事，有点烦躁，算是所谓的退休综合症吧，开婚车消磨无聊时光。一次和一位车友聊天，他说我，“与社会上的人和事打交道，您就是个走出大学校门两到三年的学生。”对此说，我不否认。虽然在内心深处常以“千帆过尽，归来仍是少年”聊以自慰，但与社会人打交道，我会莫名其妙的生发出一丝惶恐感：许因为难计其数的“亲情、爱情、友情，没钱全是无情”的事实无可辩驳。当我怀着忐忑的心境叩开厂长的家门，说明来意时，没想到他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没问题，我把钥匙给你，你拿着，用时也方便。”如此痛快，我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三个多月后，我还厂长钥匙时，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什么如果不是他帮忙，我还得另外花钱租地方，不说花钱多少，仅来回搬运，想起来头都疼。可他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有啥，谁没有个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噢！这个“社会人”真有点与众不同哟！这是我心里的话。
                              二
        近两年，我迷上了改床车，虽则各种工具买了“一河滩，”（方言，很多的意思）待到用时方恨少的情景不时出现。到厂长的修理厂借、还工具就成了常事。厂长见我取、送工具跑来跑去，很是麻烦，就对我说，把车开到修理厂来吧，这里地方大，停车方便，改车用工作台、工具也方便。看他那么真诚，我就不客气的将车开进了修理厂的凉棚下，算是VIP待遇了。我对厂长的更多的了解也是始于此时。
        厂长的智商在我看来当以极高论之。每次和他聊天，他能从对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能基本明了对方意欲表达的意思，甚至从对方说话的表情、语气营造的氛围、散发的气场，就能对对方意欲表达的内容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判断。“和你聊天真没意思，还没说你都明白了。”这大概是我对厂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厂长和我对很多百姓关心的社会问题的看法几无不同，当以“平民所见相同”而论。唯独有一次，我们看法相左。厂长说，现在出现的不少百姓意见比较大的社会问题，是因为发展太快了。我说，不敢苟同。我举例说，从甲地到乙地步行肯定没有开汽车快，总不能说汽车速度快就到不了乙地吧，这一定不是速度问题。他表示赞同。
        厂长对汽车各部件的制造结构、工作原理、全车线路了如指掌，听他边修车边讲授，是难得的知识积累，更是酣畅淋漓的精神享受。每每听他谈及长期积累的安全操作规程、经验介绍和观看实操，堪称精妙绝伦，叹为观止。我改床车时手指不慎受伤，血流如注。厂长说，戴手套是操作时最基本的安全保护措施。更有，在我改用发动机防冻液热效能加热安装在车后备箱的水箱时，自发动机到水箱所用的水管及接头全部是家装波纹管材料，试用后，防冻液多处渗漏。请教厂长，他说，“家装用的材料和接口模式适用于静态环境，汽车是动态，常常表现为激烈的抖动，只有采用合适尺寸的专用皮管和卡箍处理各个接口，才能做到堵漏防渗，确保发动机不因防冻液缺失出现意外，做到万无一失。”厂长的这一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透彻阐述，让我折服。遵他意见，我严格操作，一举解决了防冻液传送管的渗漏问题，达到了我对改车质量达标的戏称，“人走了，车还在。”这件事，延伸了我的思维，解决更大层面的问题，是否也要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下功夫，彻底弄通、弄懂，再实施，而不是与之相反的过he论！改床车失败了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而大层面的事出了问题，就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了！如果说，我的床车改的还算成功的话，厂长及厂长的徒弟刘师及洗车的侯师都有过积极的建议，且伸出过援手，借此向怹们再次表示深深的谢意！从这个角度讲，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听群众的建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除非你俨然贪官污吏，原本不想用人民赋予的权力把人民群众祈盼的事办成众望所归，就另当别论了！
        用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形容厂长的汽车修理知识一点也不过分。然，更让我钦佩的是每每谈起中国三皇五帝到如今的历史，他也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有一次，我们在聊疫情对人们生活的影响时，我说了一句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否”字我发了陕西口音的“呸”。他说，“这个字在这里的准确发音是pi。”闻言，我激动地说，“厂长是被修车耽误了的清北生，或者说中华民族的文化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全面提高，几近生僻字的否（Pi）极泰来、拾（she）级而上已为大家所熟知！”
        三

        厂长的高智商，是大凡与厂长有过交往的人的共识。说厂长也会上当我怎么都不肯相信，但事实又无法否认。
        那是2022年10月初的一天，厂长同其朋友一起去南塬玩，傍晚时分，看到一群羊，就临时动意，买一只羊，给年迈的父母冬天补补身体。俩人在看好一只羊后，以800元和羊主人成交。待他俩把羊运回修理厂时，才发现羊又小又瘦，于他俩开始看的判若两“羊”，显然，羊主人不知什么时间用狸猫换太子之法使此羊非彼羊了。如此世事，连厂长这么聪明的人也难以幸免！唉！


许因此事的发生，在厂长买羊上当不久后的10月21日，我在一卖空调冰箱配件的商店买了一根从下脚料截下的长15公分直径1.2公分的黄铜管子，店家在缺少没有明码标价销售环节的境况下收了我十五元。厂长知道后说，最多五元，你让人家宰了。厂长极力鼓励我去讨个公道，我说，
        “一点小事，算了。”
        “正因为大家都不愿较真，才使得这些奸商有恃无恐，败坏市场秩序和社会风气，你这个党员也听之任之……”在厂长的激励下，我走上了维权之路。
        次日，我找到商家论理，商家说，
        “市场经济没价，我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不是多大的事，你退我五元了结。”
        “一分钱都不退，你爱找谁找谁去”。那种有持无恐的神态使我感受到厂长的话颇有道理。这真不是钱的事！
        当日（22日）我给12315打电话投诉，接电话的是周先生，听了我的简述后。说，“这就不单纯是钱的事。”自己以为找到了讲理的地方，很感动，也很感慨，在电话上发了十一分的感慨。周让我保持电话畅通，会有人和我联系。约二十分钟后一女士打电话约好星期一上午十一点在该所面谈。谁知，一点小事却异常曲折。先是市场管理人员劝我市场经济商品价格跟市场走。我指着挂在他们管理所墻上的职责条例据理力争。后他们说派人去和商家沟通。次日我去时，値班人说商家不配合。反劝我，
“放过自已。”
“您是党员吗？”
“是的。”
“谢谢您的让我‘放过自己’的好意！如果我们党员和肩负市场管理职责的人都以‘放过自己’为由，置不正之风于不顾，市场秩序和社会风气还有可能获得正常和好转吗？”我要求他们给我开调解无效通知单。并表明，我会依据事实和调解单，连同他们一并，一是向上一级行政反映，二是走司法程序，理由：工作不尽职、处事无原则、实为不作为。次日，即27日上午维权形势逆转，退了我10元。
        当我将历时6天，跑了4次费尽口舌才得到的处理结果告诉厂长和关心此事的刘师和侯师时，大家都很高兴，说，就应该和不正之风较真。我说，伟人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是党员，我认真！
        说起“认真”二字，有件事不得不提。厂长在修理厂养了一个叫不上名的盆景树，不死不活的样子，厂长将其搬到我住房对面的草地，将盆打破原土移栽，叮嘱我时常给浇浇水。虽则我拿出共产党的认真精神，浇水、松土一样不落，但不久，盆景还是一命归西。至今想起，总觉得对不起厂长的信托！而他对修理厂病入膏肓的树的维护劲头和所下的功天让我不仅十分感动，而且十分感慨！修理厂有一棵多年的参天大树，去年蛀虫缠身，树叶纷纷落下，为了挽救树命，厂长将已坏死的枝体以断臂疗疾之法截掉，又将修车换下的废机油浇在已被蛀虫蚀掉皮的树干上，用喷枪焚烧，如关公“烧”骨疗毒，以期起死回生。站在一旁的我不禁喃喃自语，“早治就好了。”厂长说，“就死树当活树医吧！”我说，“但愿此树不负厂长心，病树前头万木春！”那天，站在一旁的我，望着自树根燃起的汹汹大火，不知何故，心情格外沉重！

                              四
        我对厂长的尊敬是多方面的。他为年逾八十多岁生活已难以自理的父母双亲，洗衣、做饭、吃饭胸前挂帘子、入厕提裤子、上床铺被子、下床穿鞋子、有病看医生、洗头掏耳朵、有时间了还陪老父亲楚河汉界杀得难分伯仲。

去年抗疫最紧张时刻，他将二老“关”进住所，严防死守，就连他自己给老人送饭时，也是带上口罩，憋住气，放下饭菜，待出了房门再换气。他还花了一万多元给老人买了增强身体免疫力的沙棘原浆。疫情过后，我去看望二老，虽行动不便，但依然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听人说话，不仅能理解本意，还能对弦外之音做出准确判断。我开玩笑说，难怪厂长智商如此之高，有强大的遗传因子支持呀！老人喜笑颜开。二老能闯过疫情，我以为是厂长的孝心感动了上苍，天佑之！神护之！
        去年，朋友换车后，送给我一桶日系车发动机机油和滤清器，请厂长帮我忙换在了我的骊威车上。完工后，我意欲按行价 付给厂长工时费时，厂长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谁的钱都可以挣的，收了你的钱，咱还有啥兄弟情分？再说，你也没有用我的材料，我只是动动手而已！这钱我不会收！”是的，几十元对厂长和我而言，有与没有都无关紧要，即便是百元大钞不慎被人以不光明正大的方式据为己有，也许过不了几天，也成为不足挂齿的往事，而对于厂长拒收应得的工时费时说的话，以及激动的有点发红的面部表情和说话语气，每有所思，历历在目！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一件事，一辆故障车，司机开着去了几个修理厂，都说不清故障原诿，找到厂长后，厂长车上车下几番操作，解除了故障，司机分文未付开走了车。我问厂长：
        “认识此人？”
        “不认识。”
        “怎么一分钱都不收？折腾了好一阵子！”
        “我看此人很老实，帮老实人的忙，值得，不算吃亏！”
        厂长每天都很忙，我曾经和他开玩笑说，“你比国家总理都忙，集数十种兼职于一身。”我扳着手指头算，厂长、车间主任、修车师傅、仓库保管、会计、出纳、儿子、食材采购、厨师、丈夫、父亲、羊倌、鸡舍舍长、狗倌倌长、司机，还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偌大修理厂的清洁工、保洁员。虽则如此，厂长每天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满面春风荡漾，口哨声声入耳，那份自信、乐观，让周围的人都很受感染！他把自己活成了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另类社会人。
        5月31日下午5点多，我从汽车站下车，没有乘直达小区的公交车，而是在车站大众超市买了一箱牛奶，乘9路公交车径直来到修理厂。一为看望两位老人。二为面谢厂长的牵挂之情。我以为厂长是我出院后值得第一个见面的人。当我看到厂长驾车自厂门急驰而入时，问他，“忙什么呢？”他说，“朋友的孩子报考公务员，笔试得了第一名，怕面试时被别人暗箱操作顶替了，问我有什么办法，正在为此事发愁！”看来，乐天派的另类社会人也有自己的烦恼。
        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