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他即使走路靠拄拐,也吵嚷着要回老家种花,不顾家人反对,也不管后果是死是生,只因亡妻生前喜欢。近日,记者多方辗转,寻访到钟祖照老人,感受了一段大山里简单绵长的浪漫爱情故事。
7月25日,巫溪县古路镇金鱼村,白云深处,山顶斜坡一拐弯,黄泥巴土墙房前环绕的花海就露了出来:百日菊、大丽花、蜀葵、木春菊等群芳吐艳,艳阳下绚烂夺目,蝴蝶、蜜蜂翩然而至,不时惹落一地的花瓣雨。
记者在门前停留片刻,土墙里探出来一人,头裹白布帕,脊梁佝偻,即便拄拐借力,也颤颤巍巍,步履艰难。老人名叫钟祖照,今年90岁,花海的栽种和守护者。
90岁的钟祖照抡着锄头在“花海”里松土。记者 张质 摄/视觉重庆因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几年前,老人被接走,在几公里外的小儿子家居住生活。今年春天,老人又吵嚷着要回来。
“父亲说,怎么样都要回来种花,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怪罪儿女。”小儿媳妇李邦彩介绍,父亲有退休金,生活不愁。前些年,父亲身体还算硬朗,回老家生活问题不大,可今年,老人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即便能基本自理,他们也不放心。为此,她和丈夫都反对,可父亲执意如此。
孙子钟大定来看望爷爷,帮忙清理杂草。记者 张质 摄/视觉重庆没办法,小儿子只好把父亲送回老家,隔三差五骑车上来看望,送来米粮、蔬菜水果,并让嫂子和邻居们帮忙照看。
不久前,老人回家两天,去松土时,一下子从坡上滚了下来。
“我们陪护了好几天,也帮他清理了枯枝,平整了土地,还撒下了花籽。他情况好转,但执意留下来种花,没办法。”李邦彩仍心有余悸。
邻居胡世康与钟祖照老人做了52年的邻居。“有一次,他倒在地里,眼神呆滞望向天空,锄头却握得紧紧的。我都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又挺了过来。今天摔了,干不了活,明天起来又干!我们调侃他,不摔死不罢休。”
胡世康说,自己留意老人情况同时,也见证了老人种花过程:他拿着锄头松土已经很难了,播种也是考验。老人实在搞不定,就想办法找来大树枝,将种子撒到一处后,再用树枝均匀扫到其他地方。第一次没种出来,又尝试了一次,才成就现在的花海。
胡世康曾多次劝说老人放弃种花,回到小儿子家享清福,可老人没听进去。“我在村里生活了半辈子,反正没见过其他人这么坚持的——因为他老伴生前喜欢花,就十几年如一日种花,还差点没命!”山间凉风呼过,传来虫鸣鸟语。坐在门前,老人不发一语,静静地望向10米开外的山坡。坡上,老人爱妻陈辉香已长眠在此18年。
“老伴生前喜欢……大家也喜欢!”老人听力不好,语言表达也越来越吃力,断断续续,老半天才挤出一两句话。
指着妻子的坟茔,老人停顿良久,眼睛湿润同时变得有神:“我走不去了!花,她看得到,她的坟就在跟前!”谈及妻子,即便记不得很多事,但老人依然脱口而出:“我们1962年结婚!那时候,她是大户人家‘小姐’,我只是穷小子,她没有嫌弃我,为我生儿育女,我一辈子都感念她。”
钟祖照老人妻子的坟就在打造的“花海”旁边。记者 张质 摄/视觉重庆李邦彩介绍,公公婆婆一辈子待在大山务农,先后养育了三儿一女,“老夫妻日常相处难免磕磕绊绊,感情平淡真挚。婆婆生前特别喜欢鲜花,尤其是生病后,花朵更是成为她抗击病魔的精神支撑,只要一看到花,就会笑。婆婆生病后,父亲就开始种花,只为博得婆婆一笑,只不过,为了照顾婆婆,当时规模并不大。”
2006年,陈辉香因病离世。儿女们害怕父亲走不出来,打算接父亲到各自家里生活,但父亲哪里也不肯去,守着老屋。这里装满了他与妻子相濡以沫的岁月记忆。
那时,老人一个人扛起锄头,规整房前、屋后、路边、山坡的土地……邻居们眼见着,花海的面积越来越大,最多时甚至延伸到了陈辉香的坟前。
“婆婆走后,公公没有再婚。18年了,作为晚辈我们都好感动。”担心之余,李邦彩也为父亲这份朴素的浪漫动容。一家人用各种渠道,买来花籽、花肥,为花海的打造出一把力。
对于今年的花海,老人有诸多不满:“整体没能规划成条形。前段时间老是下雨,有些花开得并不好。花不能一样,打算增种玫瑰,耐不活咯!还有的地来不及松土,许多花籽没有洒下去……”他理想中的花海,要如红池坝那般盛大夺目。
老人很清楚自己的状态,更不忍心给儿孙添麻烦:“明年就不上来了,估计再也种不成了。”
李邦彩表示,考虑到父亲身体状态,等花凋谢后,他们将接回父亲。如果有余力,明年,他们将为父亲种花,续写浪漫。